“静,能借我一会儿手机么?”
“又要打电话么?你等下。”
静放下球拍套子,拿出里面的手机递给镜。
镜没想到会这么简单,反倒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谢谢,不过不只是这个,我需要一天的时间。”
这下换静诧异了,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需要一天,更没想到居然会说“谢谢”。
不过这才是正常的镜吧?静也是放下心来,不需要再提着心古怪的统交流,这让静感到格外放松。
“一天?做什么呢?”
“我要把证据拍下来,全过程。”
静看到镜的眼底闪过一抹坚决,她只在古怪的镜眼睛里看到过。她怀疑镜是不是恢复记忆了。
“你想好了?”静害怕镜不知道此行的代价。
“想好了。”镜很清楚,且甘之如饴。
镜站在镜子前。
“你要自己去面对么?”镜子问道。
“不然呢,我也还真想看看自己失忆那段时间会干些什么。”
等了两三天,静的手机也借了两三天。
这天镜的父亲撒了些莫名其妙的气,镜觉得这是一次彻底的机会,于是“很不识相”地上前说了一句“我想姐姐了”。
顿时镜的父母脑袋“嗡”的一下,就像炸药桶被点燃了一般。
这次镜是被打晕过去的,她这次没有失忆,可受的伤也最严重。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“家暴”的含义。
“这样吧,铃。我并不太擅长这方面的问题,而且我的公司也并不安定,还是托了清叔的福才得以运行。”
电话那边的语言让铃有些琢磨不定,但为了更有把握,她还是选择再争取一下。
“房子的话,你自己选一套吧,我帮你拿下,钱找时间还我就行。至于官司,就需要你亲自去拜托清叔了,我不会主动去麻烦他的。”
“行,谢了。”
“嗯,介时联系。”
海还是老样子啊她。
铃苦笑着。
海是铃的高中同学兼大学舍友,也是最好的朋友和遗憾。
房子是她为了更好地争夺抚养权用的,如果一切顺利的话,她会取得胜利。
至于钱的问题,海既没有加利息,也没有规定日期,摆明了还不还都无所谓。但铃会还上的,待一切尘埃落定后。
只是,关于妹妹本身的问题…铃暂时想不了那么多,权且只能先放下。
镜再醒来时,却躺在病床上。
所以…自己是又失忆了?
镜可不认为父母会把自己送医院照顾,只能认定自己是失忆了。
“镜,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。以后我们就是校友,甚至还是同学呢。”一个女孩走了进来,和静年龄相差并不大。
“你好…我们认识么?”
女孩只是愣了愣,旋及便反应过来。
“看来是忘了。不过没事,铃你认识吧?你的姐姐,也就是我的老师,现在拜由我来照顾你,我叫风。”
“姐姐?我晕过去了多久?”
“你可一直是醒着哦。失忆和昏迷是两码事。”
“…所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?”镜害怕这种记忆的空缺,因为她有在意的东西,有害怕失去的东西。
“大概半个月前吧,铃老师将你接了过来,和你父母一直闹。不过结局是好的,抚养权归给老师,也转校过来了。”
“半个月!?”
半个月的变数可太多了,她不敢确定那个“古怪的自己”有没有做令人讨厌的事。为此,她而女的以一下。
风上前抱了抱镜:“不必担心,一切都好起来了。”
好起来了吗?
或许是出于习惯,镜都没注意到自己微微推开了点风。
“所以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呢?”镜害怕自己是不是又闹出了什么事。
风摇了摇头:“这你或许就要问问别人了。”
别人……
“请问,能帮我找一块镜子来么?”
风转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面小镜子。
“那我先走了,有什么事电话联系。”
“电话?”镜摸了摸口袋,的确有一部手机。
目送风的离开,镜忐忑地拿起了镜子。
“镜子,你还在么?”
“我当然在。”其中浮现出镜子的身影,有些看不真切。
“太好了镜子,你还在。”镜看见镜子的样子,很多问题都抛之脑后,眼眶微红。
镜子苦笑着。
“就像风所说的,我们不需要再担心了。”
“可是我这次失忆这么久……”
“不用再害怕了,在这样的环境下,心病会治好的,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失忆了。”镜子抚摸着镜,安慰着。
“嗯。”镜相信镜子。
“那个……”
两人同时说道,又同时陷入沉默,尴尬在无言中蔓延。
“你先说吧。”镜子道。
“嗯…就是…你为什么会叫‘镜子’呢?”
“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?”镜子显然没想到镜会这么问,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回答。
“因为…好奇吧。是谁给你的词么?”
“词?当然不是。”
“…是我根据你的名字取的一个称谓,毕竟我本身并没有名字嘛。”
“根据我的名字?有什么涵意呢?”镜有些激动。
“……在日本那边不是用什么什么子取女性名嘛,这样称呼挺好听的,‘鬼子’除外。”镜子思索道。
“那…我可以叫你‘镜华’么?”
镜华?虽然“镜子”不是词,但这“镜华”可就是正二八经的词了啊。
给人取词,无异于告面。
“这…不太好吧。”镜子像是被吓到了,“词是只能给爱人的…”
“可这就是我想要的!”
镜显然也十分紧张,但她决不后悔。
她所经历的,她所热爱的,她所接触的,她所在乎的,她所拥有的,她所依赖的,她所爱的。
只有镜子。
“我喜欢你,镜子。”
“不,不能这样,镜… ”
“我能和你在一起么?”
“不,我可是鬼啊…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我们也都是女性……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我不能实体来……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别人不会认可我们…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会给你带来麻烦的…”
“我不在……”
“我在乎啊!”镜子似有些不堪重负。
“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存在吗?为什么要将我推到这种两难的境地呢?”
镜愣愣地看着崩溃的镜子,不解为什么会这样。
“笨啊,你就只看到了我对你的关心,就没有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么?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体哪里问题么?失忆、失控…那如果我说你的所有苦难都源自于我呢?你还会喜欢我吗?”
镜的瞳孔骤缩,颤声道:“为什么…什么意思?”
“你有精神疾病,而我…就是你的第二人格。”
“你第一次精神崩溃的时候,我出现了。为了防止你走向自我毁灭,于是将强硬些的我分出来,承担下你相关的记忆,并解决事端。换言之,你失忆的时候,一切由我接手,导致你举目无援的原因,也是我。所以,你明白了么?”
镜沉默半晌,选择了抱住镜子。
“辛苦了,父母打的伤,很痛吧?”
“………我的意思是…我们是同一个人啊,我就是你。”
“有什么关系么?我们或许的确借用问一个身体,但性格,经历都不同。没准我们真就是两团不同的孤魂野鬼抱团取暖也说不定呢?”
在她眼里,镜子永远是镜子,镜面对方的身影从未与自己重合。
“重点是,人怎么能对自己产生爱恋之情呢?而且,我给你带来的,远不及你失去的。我是来保护你的,却导致你落得如此地步。所以,我将一切还给你,不好么?我愧对于你。”
“可我遭受的,也远不及你承担的。给我安排治疗和心理医生…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我呢,宁愿消失也要离开我?哪怕是一点,都没有喜欢过我么?”
“我这是在给你治病,难道你还想面对别人异样的眼神么?”
“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病?我就一定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?即使和你在一起是万劫不复的深渊,是无药可救的病,那我也甘之如饴。”
“哪怕不喜欢我,也不要离开我,好吗?我只剩下你了,不要再离开了…”
“你说过的,你懂我,你永远都在…”
镜子吻住了镜。
镜细看之下,点在自己唇上的是自己的手指。
镜子不见了,镜第一次触碰这种得患失的感觉。
“……”镜惨笑着,将镜子砸在了地上,摔成碎片。
下一刻,她的手就像是被人拉着,飘渺而温柔。
“我与你同在,镜莲。”
“所以,是苦于无法定义自我么?无法确定自己的内心?”
听完镜的描述,坐在对面的医生试探道。她自当心理医生起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问题。
“那如果你自己判断,这种病更接近于一种什么东西呢?当然如果你很清楚,但依旧能接受,甚至依赖,其本身应该就不算是『病』了,而更接近于一种状态。或者,问得更简单一点,你觉得『镜莲』与『镜华』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?不要有压力,这是我们朋友之间的对话而已。”
“冉医生,”镜对这个问题很意外,语气有些不解与半分调侃,最终又似归于淡然,“她们,不都是我吗?”
竖在一旁的镜子,映射着“她们”的微笑。
1